我在今年的电影学院招生初试中,经朋友的介绍与她认识。她身高一米七多,才二十岁,一个诱人的年龄。她的美丽在于她有著白嫩的皮肤和一双迷人的大眼睛,当我们在保利大厦俱乐部一起游泳时,她在水中的性感而健美的身材显得更加动人,胸前荡漾开的水纹和腹部所展现的线条,坦露著女性的全部魅力。她见我呆呆地望著她,便用一种很美的姿式游过来,甩了甩脸上的水珠说……
我想男人大概都是想看女人不穿衣服的样子,其实并不是想欣赏,而是想搂过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我第一次试镜头时,那个矮矮的导演就叫我脱衣服,说是看体型,我说我又不是来应征裸体模特,而是演一个村姑,看体型干什么?结果就再没看见过那个导演。那时我好想当演员,我当时在一个煤店做收款员,由于我长得很白,在那黑漆漆的世界倍受人们关注,常常莫名其妙地就被人说东说西的。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我非常想离开那个地方。但我没有路子,有的仅仅就是美丽的白。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真的能当演员上银幕,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换个工作。我由于长相,在煤店成为同事和顾客们议论的话题,有些好心人还直为我惋惜,说电视上的丫头没几个比我长的好看的,导演大概都是砸歪的蜂窝煤—没有好眼儿。我在那个环境中,知道认命,也知道自己很渺小,只是觉得自己很年青,期望生活有所变化。
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往往是出乎人们预料的。有一天来了一个买煤的,长得满精神的,四十多岁,自称是电视台的摄影师,要我去他的摄影棚试镜头。同事们不信,质问他哪有当摄影师的还用烧煤的,他解释说因家里装修刚刚借了附近一间平房暂住,看到我正好附合一个角色的要求。他走后,有人马上就按著他留下的名片上的电话查了一下,得到确认后,煤店的经理从隔壁的烟酒店买来些花生和酒,还认真地为我庆祝了一番,他们都希望我能成功。 他果然很讲信用,几天后亲自开车来接我。但他没有把我领到电视台,而是带到他那刚装修好的家里,说剧本需要一个风流的村姑,我太正经了,要给我照几张像片,以便化妆师造型。我觉得他是专业,应该没错。进了他的家,房间布置得井井有条,尤其是一间会客室兼摄影室装饰得比照像馆还讲究。我是第一次走进这种风格和层次的人家,一种新奇和雅致的感觉,使我为自己所生活的环境悲哀,也许就从这一刻起,我要当演员的决心就下定了。在整整一个下午的照像过程中,他显得很规矩,尽管当时我在心理上还不能适应一些半裸的姿式,但一想到他是专业摄影师,或许有他的道理。所以,那天我听从了他的全部摆布,照了很多像片,最后他提出了我认为是非份的要求,我拒绝了。他不但没生气,而是笑著对我说:“你的长相对男人很有诱惑力,我相信将来你真的成为一个演员时,会认为我是最正经的一个男人。”
第二天,他就把我带到电视台,并介绍给导演。那导演先打量一下我之后,就借口要和我“说戏”支走了他。那个矮矮黑黑的导演一脸色迷迷的样子,把我带进摄影棚就叫我脱衣服,还不时地在我身上乱摸。我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非礼,一生气就大声嚷嚷道:“你不是让我演村姑吗?又不是裸体模特,脱衣服看体型干什么?”大概,那导演从来没被女人这样拒绝过,一脸怒气地转身就走,把我一个人撂在了摄影棚里。我呆呆地待在那里,想到如果当不成演员,又要回到那个煤店,而且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地议论我。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那个摄影师来了,他说:“你不是想当演员吗?当演员必须过男人这一关。导演回家去了,他不会再找你。现在另外还有个剧组要人,去不去?你自己考虑。”说完他把我领到一间暗房里,打开一台录相机说是让我边看边想,他先出去一下。录相机放的是一盘黄色三级片,我一个人坐在那越看脸越红,就在我浑身上下地发烧的时候,他进来了,一声不吭地脱光了我的衣服,那动作熟练极了,好象他事先知道我绝对不会反抗似的……
我最后终于进了另外一个电视剧摄制组,当了一名小配角,紧接著又有两个副导演加入帮助我脱离煤店的调动中,比那摄影师还卖力。当然,这些都是有条件的。后来所遇到的导演、编剧、制片主任和摄影,确实正如那个把我领入影视界的摄影师所言,都是一帮色魔。他们有的连培养情绪的过程都没有,一见面就提出上床,有的干脆就是强奸。但在这个圈子里,你说导演强奸你,根本没人会相信你。有多少女孩想和导演睡觉还没机会呢,在摄制组里,女演员在导演面前争宠,如同过去皇宫里的妃子在皇帝面前争”幸”一样,外人看起来别说多恶心了,但圈里人就吃这套。因为导演在摄制组里就是皇帝,他能在一夜之间把你从跑龙套的变成主角,也能把主角变成场记。你讨他的喜欢,你的形象就会在片子里多几个镜头,对你能否接到下一个剧本举足轻重。若导演已经有了宠妃,你就要找摄影师、制片主任或编剧睡,因为他们多少会影响导演分镜头剧本的构成,使你的美丽形象,在观众眼前多闪几秒。这就是交易,赤裸裸的人体艺术的交换。
我后来看透了,索性经常搞些恶作剧,有时答应了摄影师,晚上却进了导演的房间,或是拿出一副春心萌动但却害羞胆却的样子,撩得编剧、导演神魂颠倒,然后睡到制片主任的床上。搞得这些臭男人原形毕露,争风吃醋,有时甚至大打出手。经一些小报和杂志登出去后,我的名声反而越来越大,找我拍片子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就是影视界的所谓“刘晓庆效应”,就是说,女演员的风流韵事越多,名声也就越大。这也难怪,导演床上出明星,已是中国影视界的一条定律。历史上既然有靠色相来谋取生存的花界,今天便有靠玉体来出名争利的影视界,只是摄制组的现代化要比起祖先的戏班子玩得直接得多。目前的几个红遍海内外的女明星,都是靠这种方法出名的。
你说为什么没人管?谁管?一进剧组,几乎所有的制片主任都会宣布:只要你们把片子拍好,我一不堵弟兄们的财路,二不堵弟兄们的色路。这不明摆著纵恿他们采花吗?你想摄制组里的女的有哪个能逃得过。而且一个剧组里的人哪来的都有,互相之间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就是不谈自己的历史和家庭,谁也不了解谁,有的真爱起来,并爱得难解难分时,才知道一方或双方都已经结了婚。就是上面派下一个党委书记,你能管什么?难道规定晚上几点钟,男女演员都回自己房间睡觉?不准他(她)们半夜跳舞、打牌、聊天、看录相?你就是限制了,谁会听你的,真听了,那还拍什么戏?人早走光了。他们是演员,真戏假做,假戏真做,谁看得出来?一伙壮男秀女聚在一起,吃喝在一起,战斗在一起,干那种事好比干柴烈火,谁禁得住?有一次一个地方电影厂派了一个老干部做制片,对演员的作息要求严了一点,导演当著许多人的面数落他,说他多管闲事,没学好历史,朱熹提倡理学大讲三纲五常,到处树贞节牌坊,表彰节妇烈女不谓不严,但结果是明代娼妓最多,文人墨客普遍流行“刻部稿、封个号、讨个小”,靡风日盛。今天都快二零零零年啦,新思想新思潮日新月异,男的以女人多自豪,女的以风流为荣,你去做那旧道德的卫道士干吗?当时那老头脸上还挂不住,一红一白的。不到半个月,就和管服装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好上了。你说这演艺界的离婚官司能不多吗?
现在的电影电视剧的质量越来越差,但床上戏的镜头越来越多,这不仅说明了影视界的堕落,也说明观众的口味日趋低级,这大概是商品化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吧。现在有很多女演员嫌跟导演上床赚得不够多,乾脆下海做买卖去了,有的号称拥资几亿,有的成片盖房子做房地产,哪来的钱?她们在卖什么?不用说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怜的是这世界仍然有无数美丽的姑娘,在幻想著能够通过摄影机的镜头,攀上银屏成为闪烁的明星,却不知有多少色魔在等待著她们。我都二十岁了,睡过的男人有二打,但还没真正爱过一个男人,想起来觉得好悲哀,真想大哭一场。真的,不骗你。我知道,我现在真的在你面前哭起来,你也不相信,因为我是演员,对不对?
少君
2020年5月
(题图插画: 胡博综)
作者少君:毕业于北京大学。著名美籍华人作家,海外新移民作家, 也是最早在中文网络上写作的作家之一。曾以李远、未名、马奇、赵军、程路、剑君等笔名活跃于海内外文坛。著有散文、杂文、小说、诗歌、纪实文学等多种体裁作品,出版了《凤凰城闲话》、《未名湖》、《怀念母亲》 、《人生自白》、《大陆人》、《奋斗与平等》、《阅读成都》等多部著作。其小说被评为是“一幅‘清明上河图”般的浮雕面影(陈瑞琳),其散文被称之为“一幅长天绿水、花光百里的风情画卷”(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