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同我在北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父母回到老家湖北,与在武汉工作的妹妹妹夫一起生活。爸妈今年都86了,这几年从北京回武汉过春节成为我的规定动作。
猴年正月初一,我和妹妹一家到乡下走亲戚回来,晚饭后到妈妈房间聊天。妈妈对我唠叨的话题多年不变:年纪也不小了,过几年就要到退休年龄了,工作不要太累;出差太多,要注意安全;生活要有规律,不要熬夜,要保重身体……晚9点了,我知道这是妈妈睡觉的钟点,就起身要离开。这时,妈妈拉着我的手,瞪大眼睛深情地望着我:“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的吗?”语气中透着几许期盼和“乞求”。“我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还可以为你们做点事”,是妈妈常常挂在嘴上的话,我知道,她需要老有所用的存在感。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晚上在暖气(妹妹家自己安装了家用暖气)上一烤,明天就干了。”
“刚换的衣服挺干净的,不用了。”
“那把你袜子脱下来,我给你洗洗,明天早上就干了,穿起来舒服。”
“我自己会洗的。您早点睡吧!”
妈妈的神情有些失望,我感觉到了。“啊,有了!妈妈,要不你给我缝下裤子的屁兜扣?”
“快!快!脱下来,我给你撂(湖北方言缝的意思)。”妈妈的神情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别看你们年纪轻,眼神还不如我呢!再小的针眼我线都可以穿得过去,我穿针线比你们都强。天天(我的小外孙)衣服上的扣子都是我缝的,不信你去问春玲(我妹妹)。”
前不久,家人在北京一商场给我买了条裤子,据说原价3000多,打折只150元,我一穿还真不错。美中不足的是,这裤子屁股后面的口袋上没有扣子,口袋又不深,一不注意钱包就会掉出来。上个月我到厦门出差,下飞机到宾馆前台办理入住,一摸裤兜,钱包不在了,急得我一身汗,幸好航空公司的清洁员在飞机座位上找到了我落下的钱包。无独有偶。春节放假前几天,我到北京某国家机关开会,散会后刚走出机关大楼就接到电话,工作人员问我是不是把钱包落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了。如此两次,好生烦恼。
“我的裤子屁兜兜上没扣子,要挖个扣眼,再钉上扣子,不好弄的。要不还是哪天有空我到外面找裁缝店的师傅吧!”“这有多难啊,我一下就给你弄好了。”我半推半就地脱下裤子递给妈妈。她边看边说:“这简单,我会,保证比外面的裁缝还弄得好。”
随即,她取出针线盒,戴上老花镜,把洗手间里的“浴霸”打开。灯光又强又亮,她坐在小木凳上,在双腿上铺开我的裤子,端详琢磨了好一阵,然后低头专注凝神地开始作业:剪刀、针线、扣子、顶针,轻巧地在她手中玩转;挖扣眼、锁扣边、钉扣子……一道道工序衔接自如。“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样的诗句不禁在我眼前浮现。
“小时候你们兄妹几个的衣服破了、扣子掉了、衣服脏了,哪个不是我做的洗的缝的?别看我现在老了,做的事还不少呢!别以为我是在你妹妹这养老的,我做的家务事多着呢,收收捡捡的一会都没闲着的。”她边做边唠叨。
几十分钟的工夫,右边裤兜扣就做好了。
“就右边的就可以了。”我说。“左边的兜兜也要钉上扣子,顺手一下就做好。你出差多,要把钱包放好。现在外面小偷多,都给你安上扣子好。最好把钱包放在衣服胸前的荷包里,我都是这样的,从来没掉过东西。”妈妈唠唠叨叨不停口。
没多久,左边的裤兜也做好了。“拿去,快穿上!”妈妈的话中透着喜悦和成就感。穿上裤子,我摸摸裤兜,感觉扣眼上的线鼓鼓凸凸,扣子缝得结结实实。
“妈妈您早点睡吧!”我起身要离开。“明天想起来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告诉我。”妈妈期待地说。我明白,她还想我给她再找点事做。是啊,在父母眼里,儿女年纪再大也还是孩子。时常给他们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也是一种孝敬。
作者简介:
夏春平,1977年至1982年就读于武汉大学。毕业后分配至北京工作,从事新闻工作二十余年,长期从事侨务和海外华侨华人新闻的报导,曾任《华声报》记者、编辑、副总编、副社长。现任中国新闻社社长助理,兼世界华文传媒年鉴社社长。著有《港台名流》、《海外华人精英》、《香港文化色彩》等书。近年工作之余从事于海外华文媒体的研究,发表了《新移民华文报刊的成因、区域流向》等论文。新近主编了海内外第一本港台海外华文传媒发展变迁全记录的《世界华文传媒年鉴》(创刊卷),全书约12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