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医生抗疫随笔系列链接
新冠疫情持续不上不下。特朗普总统感染新冠，竟然神速恢复。离大选不到两周，民主共和两党在做最后的造势……
10/1/2020， 星期四
中国的国庆节和中秋节在同一天，长这么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碰到。自从1995年来美国，还没有回老家与家人团圆过中秋。国庆节倒是有过，2015年回国参加入大学30年同学聚会，同时和家人一起，去感受了在国庆节之际，北京天安门广场人和花的海洋。
昨晚看了一下工作日程，今天没有太棘手的病人，应该可以按时下班，晚上6点有1小时的科例会，8点前应该可以回家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吃月饼。
头两小时挺顺利的。早上10:30，92岁的Mr. S 来做一周随诊。上周见到他，两腿肿得快有液体渗出了，继发左腿蜂窝织炎。发现他忘记服用利尿剂。嘱咐他回去赶紧服用，加大药量，一周后来看我。今天一进诊室，一眼看到他的腿不再肿胀，左腿的红肿也消了很多。以为今天的看诊会很容易。谁曾想Mr. S 神色不对，一见到我就哭了，说一个多小时了，感觉awful （难受极了），乏力，头晕，想吐。赶紧让他躺下。量了血压，测了血氧，血糖，都没事。心肺和腹部检查也正常。心电图除了QT间隔有点长之外，也没有心律失常，心肌缺血的改变。他干呕了几下，说好点了。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他不开心。老爷子打开了话匣。说他的第四任太太从去世前4个月一直到她去世，他都没能见到。为了保持社交距离，他所在的老人院何其他老人院一样，从3月起老人们除了看医生以外不可以出屋，每日三餐送到门外，老人自己拿。他每天除了看电视，玩拼图游戏外只能对着墙讲话。外面的人（比如老人们最盼望的去做义工演出的孩子们），包括子女都不可以探访。老爷子疫情以前是个很活跃的人物。最近1，2个月，老人们刚被允许分批到院子里走动，但是都要戴口罩，保持6英尺以上间距，还是不可以一起在餐厅吃饭，在活动室活动。老人们大多听力不好，6英尺以外带着口罩彼此根本听不见对方，没法交流。他说这种日子他过够了，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老爷子原来是精神崩溃了。赶紧心理疏导 （这些日子真想有个心理医生就在我们诊所！）。15-20 分钟的看诊变成了1个多小时。Mr. S 最后面带微笑自己走出诊室。还是又让他去查了一次血。除了利尿剂引起的轻微低血钾，都没事。让护士给他打电活，利尿剂减半，多吃高钾食物，下周来复查血钾，心电图，再和他电话看诊一次。
下午第一个病人他取消了门诊，本来以为可以喘口气，但我们护士约H女士这个时候来看病。她就是那位几乎所有的抗生素都可能会引起伪膜性肠炎，但她仍然要坚持换假乳房的漂亮女护士。这周一美容医生给她做了手术。术中用了一次抗生素。即使我一再反对，术后美容医生还是给她开了5年前引起伪膜性肠炎的抗生素Keflex以预防术后感染。服药1天，昨天早上她开始腹痛，腹泻，3 小时内腹泻15次。男友把她送到急诊。急诊医生让她停用Keflex，给开了针对伪膜性肠炎的万古霉素。今早开始没有腹泻了，但是肚子还是不舒服，胸部的引流管一直在流血水。 腹泻物伪膜性肠炎抗原阴性。她感觉糟透了。我能说什么呢，谁让你当初不听我苦口婆心地劝阻呢。只好说，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继续治疗吧。即便检测结果阴性，也要把14天的万古霉素吃完。和她视频完，又给感染科医生发email。感染科医生同意我的做法。又给H女士发了email，转达感染科医生的建议。下午最后一个病人等不及，重新预约了。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晚上8点半了，居然忘了抬头看看月亮。回家洗澡吃饭，接着查看病人的检查结果，回病人的电子邮件，到凌晨1点半，实在干不动了，睡觉！本地各大医疗机构为增加竞争力，减少病人打电话等候的时间，减少雇佣接线员的费用，鼓励病人直接给医生写email，把负担转嫁到医生身上。这给医生们增加了额外的负担，给病人增加了门诊看病等候的时间。医生很难一边看 病人，一边查看并回复其他病人的电子邮件。有的病人一天会发好几个邮件，问为什么几小时前发的邮件还没有得到回复。所有病人的电子邮件我都是下班以后回。请原谅，实在不能做不收费用的电子邮件医疗诊治，实在没事间读长长的邮件。还是拜托请病人到诊所来，或者视频解决医疗问题。
10/2/2020， 周五
昨晚微信传消息，特朗普总统和第一夫人感染了新冠病毒。今早新闻证实了。能说什么呢。在这大选的紧急关头，集会，不戴口罩。新冠不是普通感冒。祈祷总统和夫人平安康复。公众场合请戴口罩，戴口罩，戴口罩。不管你是总统还是平头百姓，病毒面前，人人平等。
10/5/2020， 周一
Ms. Q 患有精神分裂症，却不肯去看她的精神科医生。从前即便去看，也不肯吃药。家人也拿她没办法。今天来看我，坚信自己有泌尿系感染。前两天她去了急诊部，她的尿里有些细菌和白细胞。医生给开了抗生素。她认为药有毒。我提醒她，几年前你用过同样的抗生素，没有不良反应呀。她说这次的药和几年前的不一样。不过最后尿培养结果是阴性。尿里的白细胞和细菌是因为留尿时周围皮肤污染引起的。我给她解释了结果，告诉她抗生素不用吃了。她又告诉我，她认为她家的磁场不对，引起她月经不调，贫血。磁场把她的肝脏也弄坏了。问我们诊所的颜色是不是可以控制人的行为。我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一定不能和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争执。最后对她说：“要不咱们去查一下血，看看是不是贫血了，肝脏坏了？”她没同意。不少精神病人因为精神障碍把自己身体的疾病耽误了。真的很难，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10/6/2020， 周二
50多岁的John ，有着橄榄球运动员的身材，有点不拘小节 （我进诊室时要提醒他把口罩往上拉一拉，遮住鼻子）。他喜欢冲浪，滑水，最近又迷上了水下“打猎“，用长枪在水下射鱼（少于一定磅数的鱼不许打）。持枪，提十几磅重的鱼让他右肩疼痛，手指发麻。昨天和他视频看诊，了解了病史，让他做了几个动作，来做了X光， 觉得是腕管综合征和肩袖肌腱炎。今天来诊室检查，证实了诊断，给他打了封闭。他说感觉好多了，准备明天继续去射鱼，还要送给我。我说拜托，打完封闭后5-7 天不可以负重，否则肌腱可能会断裂。我反复叮嘱了好几次。直到他对我许诺。他打了封闭，不疼了，要和我讨论川普总统感染新冠。我说抱歉，没时间。但是要强调，总统如果戴了口罩，注意社交距离，很有可能就不会得新冠。总统恢复得很快并不代表病毒不凶险。你一个平民百姓估计不会得到像总统那样最好的治疗。”You are so tedious, but I still like you.” （你真啰嗦，但是我还是喜欢你）。他临走时说。
今天和Mr. X 电话看诊。上两个月他因为前列腺大出血，引起尿储留，后来又因为导尿管感染发烧，两次住院。期间又发现了一侧肾脏肿块。两周前终于拔掉了导尿管，可以自行排尿。几天前他和他的泌尿科医生复诊，医生建议他再做一次手术，把2017年没有切干净的前列腺切除，再清除一下瘢痕组织，以防再次发生尿储留。手术约到这个月底。他·又开始犹豫了，要听我的意见，要再听一下别的泌尿科医生的意见。他自己继续上网研究。希望不用手术，吃药，但是又读到了药物的副作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我在和他电话看诊之前已经读了泌尿科医生写的病例。医生解释得很清楚。他已经在吃Flomax帮助尿流通畅。他剩余的前列腺组织并不多，所以吃药 （Finasteride）缩小前列腺没什么意义，而且药物也不能缩小瘢痕组织。最后他同意手术，但是对具体怎么做还是犹豫不决。最后我说，我会和你现在和以前的泌尿科医生沟通，告诉他们你的担心和犹豫。相信做医生的都会理解。你可以再和他们讨论。但是和你那肾脏肿块一样，不要等得太久。有不少病人就是在犹豫不决中把自己的病给耽误了。
10/9/2020， 周五
前段时间，我的不少做老师的病人要我给他们写证明，说自己有基础疾病，不可以回教室教课，只能给学生上网课。这几天教师工会又有了新花样。让老师的医生们给他们写证明， 说他们的基础疾病（比如哮喘，过敏）在冬季有可能会加重，但症状不代表他们得了新冠，校方不可以因此让他们回家。我有点哭笑不得。不知教师工会又在搞什么名堂。有严重呼吸道症状的老师，不管有没有得新冠，都不该继续上课，要回家休息。如果有流感症状，一定要做新冠检查。
10/12/2020 周一
今天女儿收到大学董事会（college board）的短信，说11月的SAT 考试取消了。9月的SAT 考试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取消了 。不知有没有孩子那天去了考场方知考试取消。我是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消息，让女儿上大学董事会网站上查才发现的。这次至少事先通知了考生。不是所有的大学都不要SAT成绩。今年是Senior（高中四年级）的孩子有的因为加州新冠疫情考场取消，要到别的州去考试。女儿只好把考试再改到明年一月。可是谁也不知到明年一月是什么样子。
10/15/2020 周四
今天Mr., Mrs. S 来看病。她有冠心病，做过搭桥手术，有高血压，糖尿病，肾病，属于每3，4个月就要复查的那种病人。因为怕感染新冠，Mrs. S不肯来诊所，从去年9月到现在第一次来见我。好在这期间她来查了一次血。这次她的检查还好，情况稳定。Mr. S 得过很多次皮肤癌，一直每4-6个月就去见一次皮肤科医生。又是因为新冠，今年3月的皮科复查取消了，他也没有重新预约。今天告诉我他额头上半年前长了个小东西，经常流血，不愈合。我看着觉得是基底细胞癌（皮肤癌的一种）。赶紧和他的皮科医生联系。每天报道有多少人确诊新冠，死于新冠。谁知道有多少人因为新冠不敢来看病，或者和医生的预约被取消而耽误了病情。去年8月Mrs. S发现Mr. S记忆力减退，走路协调性变差，因为手的协调性变差，他不再弹钢琴了，开车也不协调。Mrs. S带着Mr. S来见我。我给他做了记忆力测试，证实记忆力减退，而且走路缓慢，手脚协调性也差，和他70岁的年龄不符。查血血象正常，甲状腺正常。Vitamin B12 正常偏低。我让他开始吃B12，告诉他我会向DMV 汇报，让他去看神经科医生，确定记忆力和协调性减退的病因（早期奥本海默，帕金森氏病，B12缺乏，腔隙性脑梗？）。在看神经科医生之前，我不建议他继续开车。神经科医生给做了脑部特殊MRI，发现脑海马（Hippocampus ）有些退化，造成记忆力减退。今天他和他太太都说自他服用B12后，记忆力明显恢复。Mr. S 喜欢吃肉，也没有胃肠道消化吸收的问题，不知为什么B12偏低。今天没时间给他做记忆测试和神经系统的检查，但是觉得他的记忆力没有多大好转。夫妇俩抱怨Mr. S不能开车，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很多不便。我完全可以理解。在圣地亚哥和美国的许多地方，不开车，寸步难行。但是为了你们和别人的安全，还是不要开车。因为病人记忆力减退，我报告给DMV， 建议不要开车，这10几年来，我不知得罪了多少病人。但是也有病人在子女的劝说下自动放弃开车的。
10/18/20 周日
这些日子因为美国总统大选，很多电视网上新闻都和大选有关，有的搞不清真假。下面圣地亚哥医疗系统新冠病人的数据应该是真实的。大家可以从一个小的层面对美国的疫情做个判断。
10月14日在Palomar/Pomerado医院系统：20个新冠病人住院，9个在ICU，7个要用呼吸机。从2月17日起，一共检测20261例病人，1283例阳性，阳性率6.3%，468例需要住院治疗，56例死亡 （占住院新冠病人的12%）。在过去的8个月中，整个Palomar/ Pomerado系统有56个病人死于新冠。
10月14日在所有圣地亚哥县医院，181人新冠病人住院，住院人数比上周减少36人。其中Sharp 系统新冠住院病人最多，62人，其次是Scripps， 49人，Kaiser 29人， Palomar 17人。
10月14日在Sharp 系统 （一共6家医院）一共有62个新冠病人住院，其中南边的Chula Vista 医院新冠病人最多，27人。Sharp 系统ICU病床使用率72%， 其中 19%是新冠病人。PPE资源充足。这一天美国新冠病人死亡率2.7%，加州 1.9%， 圣地亚哥 1.6%。
谭医生：名泽慧，内科主治医生，医龄17年，先后在 Pomerado Hosptital，Sharp Rees Stealy医院工作。
（美国华文网 圣地亚哥华文网编发 图片谭医生提供USChinesePress.com SanDiegoChinese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