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的照片不多，因为我所住的地方的主人不允许我拍太多＊＊＊
离开契夫蕭安以后，我沿着 Talassemtane 国家公园的边界前往摩洛哥的文化首都菲斯，一路上感慨摩洛哥原来还有这么漂亮的山脉。来这里之前我以为这个它是个沙漠国家。我在一个山坡上拍完照准备继续走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面包车朝我开过来，然后一个中年男人下车用英文问我，“朋友，你是中国人？”
“是的，” 我出于礼貌笑了一下。
“你是要去菲斯？” 我点头。“好，来我家喝喝茶吧。”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更像是指使我而不是邀请我。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离开契夫蕭安才刚开了 20 多公里，离菲斯还有 180 多公里。另外，我摸不清这哥们的用意，他表现得挺热情的，但是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对，可能是因为他皮笑肉不笑。但我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心想我呆几分钟就走，反正摩旅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多在路上认识人。
在中亚，如果有人邀请到他们家里，他们一般都住得挺近的，所以这天我跟着那哥们越走越远，导航每隔几分钟就告诉我要掉头走的时候，我开始有点不安。25 公里以后，导航也放弃了，告诉我直接跟着那白车往前走。
大半个小时以后，他打了右转灯，离开柏油路，顺着一条很窄的下坡土路继续走。我当时想，如果他是个坏人我也没办法逃了，因为在这种小路上掉头很难，而且掉头以后也很难跑起来。
终于，我们在一栋还没建完的房子面前停下来。他下车走过来跟我握手。“莫哈默德，” 他自我介绍说，然后用右手碰自己的心，一种穆斯林的问候。“欢迎来到我家，上楼喝茶吧，” 他用带着口音但还不错的英文说。
我没想到他真的住在这个房子里，因为它外观非常不起眼，光秃秃的外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停车处的围墙没有粉刷过，能够看到不平整的红色砖头，墙顶还冒着螺纹钢。
楼梯也还是水泥的。
从停车场上楼到二层的阳台以后才能看得出这里有人住，而且这无疑是个男人的地方。阳台的角落里有烟盒、刮完的电话充值卡、零食的包装等垃圾。正门在二楼，门的周围贴了几块装饰的瓷砖。
房子里面暗，因为室内的窗户少，而且小。
虽然房子外表看起来很一般，但是由于房子在高山上，二楼有无敌的风景，从阳台往外看能够看到周围所有的山脉。
“欢迎来到我家，”莫哈默德又说了一遍，“你呆着休息吧，可以呆一天、两天、三天，随便你。”
另一个人从屋里出来（我后来知道他的名字是 Msan，是莫哈默德的侄子，貌似是管家，中午做的鱼非常好吃），递了一个塑料袋给莫哈默德。莫哈默德把袋子打开，看了一下、点了头，然后把袋子递了给我。我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整块跟我的头差不多大的哈希什（我的前一篇游记有更详细的介绍，哈希什是一种从大麻毛状体提炼出来的东西，比大麻强好几倍），大概有两公斤重。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孙杰明，手里居然拿着那么多哈希什，也不敢相信莫哈默德那么漫不经心地就把它给了我。我说，“哇，这么多，你自己用的？”
“不，我卖。你做生意么？”
“不，我不做生意。”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这栋房子的外表那么简单了，因为这是一个 trap house，英文的意思是贩卖毒品的房子。
莫哈默德继续说，“我在全世界都有朋友，英国的、澳大利亚的、西班牙的、法国的，他们都过来住我家。我一个月卖 1,000 公斤，有些人一个月卖 10,000 公斤。你抽么？”
“不，我不抽。” 我脑子里开始算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假设他以契夫蕭安每克 10 迪拉姆的市场价卖，一个月一吨就相当于 1,000,000 迪拉姆，也就是 10 万欧。就算他以批发价卖得更便宜，他一个月还是能赚几好几万欧。
我把鼻子探近袋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我这个不抽大麻的人都能闻得出这玩意质量很好。它香、新鲜、还带一点甜味。莫哈默德不相信我不抽大麻，又问了我几次要不要抽，但我都礼貌地拒绝了。他自己也不抽，说孩子出生以后戒烟了。
我们坐在桌子周围喝摩洛哥风格的甜茶。他很坦白地跟我介绍他的生意。原来这是一个家庭企业，他的父亲和祖父也从事哈希什的种植、加工、和买卖，这企业现在属于他和他哥。他指着房子周围的农地说那都是用来种大麻的。
但我觉得下面的那块地看起来挺小的，不像是一年能够产出 1.2 吨的地。“我在这座山的周围还有更多的农地，” 莫哈默德说。他站起来指着下面的山脉，手指从东边扫到西边说，“这整个山脉的人都在种大麻。”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丝毫的嫉妒和不满，从他的口气可以听出他已经是个老油条了，在这个行业里做了很多年，有自己的网络和渠道，心态平稳，不会想着国语扩大自己的生意范围。他说大麻的质量跟海拔有关，气候越冷质量越好。这么说的话，他的地点非常好，因为我看不到几座比我们更高的山。
今年的种子
我没有问，但我猜他家唯一的儿子会在他退休以后继承这个家庭企业。我很好奇他儿子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因为他继承的不是一个传统的企业 ，而是一个很复杂而且非法的企业。
说出来挺奇怪的，虽然莫哈默德种植、加工、贩卖毒品，但是我信任他，觉得他是个诚实的人。在摩洛哥，哈希什贸易不像是一种违法的活动，跟我们在学校里学到的、新闻看到的毒品贩卖不一样。莫哈默德说这不是一个危险的生意，他会定期地给警察和其他相关的人送礼。
午饭
午饭后我睡了两个小时。醒来不久莫哈默德从外面回来，说他去附近的城里卖了些哈希什。我有点意外，因为我没想到他会自己在街上卖。电影里贩毒的大老板都有手下为他们跑腿。“这就是我的生意，我多少都卖：50 克、100 公斤、20 克、5 克。我遇到游客，德国的、英国的，然后就卖给他，带他们来家里看。”
从外表能看得出莫哈默德的生活不容易。他总是皮笑肉不笑、左边的胳膊不完全受他自己的控制、右脚是畸形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说这些是生下来就有的问题，小时候他家里穷所以没钱做治疗，所以现在还会痛。即便如此，他每天至少 8 个小时在街头做买卖。虽然他做的生意并不道德，但是我还是很敬佩他艰苦奋斗的精神。
一辆白色的三菱越野车从山边开过来，停在家门口。一个打扮时髦、开始有点将军肚的小伙子下车朝着莫哈默德微笑，跟楼下的园丁握手、开玩笑以后上楼来跟莫哈默德打招呼。几分钟以后一个跑腿的人出现了，给莫哈默德递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有大约十块大小不等的哈希什。新来的哥们把袋子打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满意地朝莫哈默德笑了一下。“这是质量最好的，” 莫哈默德说。新来的哥们从袋子里掰下一小块哈希什，然后用打火机烧它。我好奇地靠近了点看他在干嘛。“如果烧起来有泡泡的话就说明它的质量好，” 莫哈默德说。新来的哥们把那小块哈希什放在拇指上，熟练地烧它、把它捏扁、放回拇指上、然后再烧它，反复地重复这个过程。那小块越烧越软，变得像陶泥一样。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们，但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比如说贩卖哈希什从操作方面的细节（因为我好奇这跟我以前做的煤炭贸易有多大的差别？）、他的定价机制、他是如何把摩洛哥的货先带出然后再带入欧洲的？莫哈默德貌似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的，但我不知道我能够问得多深，所以我最后选着还是静静地坐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继续验货、聊天，不问得太细，万一他起疑心。
我离开后，他肯定会告诉以后来他家的外国人，“我有个中国朋友，他从中国骑摩托车来到我家住。”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因为是他说的，所以话外的意思是我专门从中国过来住在他家。虽然这不太准确，但是我并不介意。能够遇到他也算是我们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