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医生抗疫随笔系列链接
上周忙完了诊所的繁琐业务以及陪女儿参加完一个舞蹈比赛，感到有点累，到了周末，和家人一起去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景地，想在山里清静一下喘口气。
也不记得已经在疫情的空气中被“封”了多少天，感觉到大山里的空气是那么的美好和珍贵。暂时的山林“隐居”，远离凡尘。
圣地亚哥近阶段的疫情正象表中的蓝线所示，本地新增阳性率在平稳下降。新增病例多来自社区疫情的暴发。当地政府发现病例的增长不外乎于几个趋势：社区聚集感染、边境流动人员、患者年龄和本身疾病；另外发现拉丁裔和非裔容易感染。
7/27/2020， 周一
加州学校从3/16/20 以来一直因为新冠关门，网上授课。想想让5，6岁学前班，1，2年级的孩子坐在计算机前听老师讲课是什么样子。秋季开学临近，疫情却越来越严重，学区领导们急昏了头。老师，家长，学生们在选择回校上课和继续宅家网课之间纠结。但就目前的情况看，秋天是没法回校上课了。女儿所在的Poway学区总监决定推迟开学两周。家长和学生们必须在这个周五前做出选择。我已经有几个当老师的病人要我帮他们写证明，不回校教课，怕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他们没有一个属于CDC 指定的高风险人群，有一位高中男老师甚至在email里用威胁的口气要我给他写证明，因为他会流鼻血，所以不能戴口罩，不可以去课堂上教课。“证明不用写诊断，你在乎什么？”（”You don’t need to write the diagnosis, why do you care?”）。他甚至写好了草稿，只等我签字了。觉得这有点儿像逃兵，这样的人，也配做老师？我说要遵照CDC 的指南（guidelines)。他回我邮件说“CDC是什么东西！”。最终我也以强硬的口吻回应他，可以视频讨论，但他起草的证明，我不会签字。老师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其他老师在我解释后都没有再要求我给她们写证明。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听说哪位医护人员因为怕感染新冠而要求在家工作，或者拒绝照顾新冠病人。一位退休的老师告诉我，根据波威学区的调查结果，60%的学生要求回校上课，可是只有30%的老师愿意回校教课。学区大概只好拿出要医生写证明的方法来保证有足够多的老师回校教课。其实如果大家都戴口罩，勤洗手，不摸脸，没有密切接触，病毒传播率很低。但是大人都不自觉，怎么让孩子们自觉戴口罩？3年级以下的孩子上学不用戴口罩，这对他们的老师们来说增加了危险。但是小孩子们在家上网课，他们的家长就不能去上班。小孩在长期不和别的孩子交往，对他们的身心健康和成长非常不利。
Ms. Firkins 是美国荣誉退役海军军官
Ms. Firkins 昨天出院了！今天和她电话看诊，又听到了她的笑声。她在医院住了5天，先放胃引流管减轻胃部因为十二指肠梗阻造成的压力，再在十二脂肠和肝胆管内放支架暂时减轻梗阻症状，还做了髂神经丛阻滞（把胰腺神经阻断）减轻疼痛，深静脉插管以备以后化疗用。她的腹痛大大减轻，只用很少的止痛药，也不再呕吐，可以吃流食。她说感觉好多了，也有力气了。但是十二指肠支架会引起小肠液体反流到胃，她要吃抗酸药。医院医生给她开了药片，她还是不能吞。我又把抗酸药给她换成液体的。告诉她还是不可以吃固体食物，以免阻塞支架。
7/28/20 周二
我的93岁的病人Mr. S 5天前被查出新冠阳性。老先生除了耳朵不好使没什么大毛病。只是每年换季时会有些哮喘。新冠以来一直闷在家，女儿天天去看他，给他带去吃的，用的。老爷子几天前刚出门去信箱拿邮件。不小心摔在草坪上，脚痛。女儿带他去Urgent Care，X 光小脚趾骨折。女儿和 Urgent care 医生提了一句，老先生最近有点儿喘。医生给做了胸片，好像有点肺炎，顺便还做了新冠鼻拭子检查，3天前结果出来，居然是阳性。而几个月来，和他唯一有接触的女儿检查结果出来是阴性。她女儿的邻居3周前得了新冠，已经好了。女儿和她的邻居有过接触。今天和他视频，老先生说感觉良好，能吃能喝能睡，也不呼吸困难。我还是告诉他女儿，每天给他测两次体温和血氧饱和度。一旦发热，或氧饱和度低于95%，即便他不呼吸困难，也要赶紧送医院，除非老爷子觉得自己天命已到。他女儿问我他是怎么感染的，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女儿从她的邻居那里感染了新冠，是无症状带病毒？后来自己又把病毒清除了？还是老爷子接触了被污染的物件，食物？
7/29/20 周三
今天是KAR 舞蹈大赛宣布总成绩和发奖的日子。以往的比赛都是在比赛结束后发奖。前十名被叫到台上领奖牌。用她/他参赛舞蹈的音乐引出冠军。很紧张，刺激，兴奋。今年因为新冠，18个参赛舞蹈俱乐部不可以交叉比赛，只能一个俱乐部在一个时间段把各个年龄组的舞蹈赛完，剧场清理后下一个俱乐部再进去比赛。剧场里除了裁判和舞者，不许有观众。选手们没有机会看自己对手的表演。3天的比赛5天才结束。没有发奖仪式，由主持人自己一个人下午两点对着摄像机念获奖名单，大家上网看现场直播（live stream）。我和先生那个时间要上班，女儿那个时间要上课。委托儿子帮忙录下来。下班后迫不及待地看录像。谁知儿子录下来的的视频只有图像，没有声音，频幕上也没有字幕，上KAR网站也还没有显示出结果，干着急。这时候女儿studio好朋友的妈妈发来信息，祝贺15岁的女儿得到了15-19岁年龄组的独舞第二名。再上KAR 家长账户 （parent account）里查看。女儿的踢踏舞真的得了第二名！那种从头到脚的愉悦呀，比往年看着女儿在台上领奖还开心。女儿从8岁开始参加舞蹈比赛，本以为新冠流行的2020 会是女儿舞蹈比赛的一个空白，没想到有了这2020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舞蹈比赛，还有这么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好强的女儿没有因为新冠而停止训练，一直在家里用Zoom上舞蹈课。老公特地买了练功房的地板膜，把客厅给女儿做了练功房。女儿6点上完网课，从房里出来，很平静地告诉我说朋友告诉她，她得了第二名，奖牌会寄到家里。我忍不住给了丫头一个大大的拥抱，恭喜你！晚上一向控制饮食的女儿吃了一大盘哥哥做的意大利面，算是对自己的犒劳吧。她们的现代舞群舞得了15-19岁年龄组的第三名。
7/31/2020， 周五
波威学区经过长达几周的对家长，学生，老师调查，在周五通知大家，因为加州疫情严重，学区决定秋季开学，一律网课。那位要我写证明的男老师没再给我发邮件email。
今天有位病人来找我，说她咳嗽一个多月了，一天要用好几次哮喘吸入剂。自己去药店查了新冠，是阴性，但是不放心，还想再查一次。她不发热，除了咳嗽外还有过敏性鼻炎的症状， 检查后告诉她，她得的不是新冠，是咳嗽型哮喘加过敏性鼻炎。不用再查一次新冠，吃抗过敏药，生理盐水洗鼻子，用激素型鼻腔喷雾剂和激素型哮喘吸入剂就好，还有尽量远离过敏源（家里的宠物，室内的粉尘，霉菌，室外的花粉等等）。
8/3/2020 周一
今天一个刚满22岁的菲律宾小姑娘来体检。是新病人。她去年12月刚从UCLA 护士学校毕业，在Palomar 医院ICU 找到工作， 刚上班没2个月就赶上新冠在美国爆发。小姑娘自愿照顾ICU新冠病人，一晃半年多过去了。“你怕吗？”我问她。她虽然带着口罩，我还是可以从她那忽闪着的大眼睛里看出善良的笑意。“我小时侯老生病，医院的护士们对我很好，让我不紧张，不害怕。我就选择了护士这个职业，可以帮助，安慰病人。没想到过怕，这是我的工作。”临走时，我们两个彼此碰了一下手肘，算是握手了。我们彼此都戴着口罩，看不出对方。但是我们的心是相通的。“注意安全”我说。“你也一样！”她回答。其实你比我要危险得多。医生每天和某个病人接触的时间一般不过10，30分钟。ICU护士要和那个病人在一起呆12个小时。 不知为什么，这时候脑子里想起了那个要我给他签字不能去教室教课的高中男老师。
8/5/2020 周三
今天和那位新冠阳性93老人Mr. S的女儿电话复诊。老先生一直没有发热，血氧浓度也从没有降到95%一下。他只用了一次激素吸入剂就不再用了。说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痛，觉得累得不行，也不想吃东西，难受极了，准备去见他的太太了（太太也曾经是我的病人，几年前去世了）。这样持续了几天，从昨天开始又恢复原样了 （back to himself）。只是还是有点咳嗽，有点喘。我跟他女儿解释，他的症状不是因为激素吸入剂，而是因为新冠病毒。老爷子命真大，应该是挺过来了。鼓励让他用激素吸入剂，对他的咳喘有好处。告诉她医生会对新冠呼吸衰竭的病人使用激素。从老爷子在urgent care 查出新冠，做胸片已经近两周了。我让他女儿带着老先生再来做一次鼻拭子新冠检查，再做一次胸片，查一下血。她女儿问我，她那位新冠已经康复的邻居周末要来她家帮她做一种菜，可以不可以。我说CDC 建议除了家人以外，保持6英尺社交距离，戴口罩。你可以和邻居戴口罩，间隔六英尺交谈，但不建议她来你家做饭。很有可能你的邻居把新冠病毒传给了你。你虽然没症状，但你把病毒传给了你父亲。
8/6/2020 周四
93岁老人Mr. S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新冠转阴性，查血心，肝，肾全正常！胸片好像肺炎有点加重，但是老先生除了还是有些喘，其他感觉良好，又能吃能睡了。告诉老先生的女儿，鼓励他用激素吸入剂治疗哮喘，还是要坚持每天测体温，查 血氧，发现异常，或有其他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如果是周末或晚上，打24小时护士值班电话，或去急诊。
8/7/2020 周五
一周又过去了。周五依旧只看半天门诊，但是要工作一天。下午下班后去看了Ms. Firkins 。几周不见，Ms. Firkins 瘦了许多，但是精神蛮好的，和我聊了近2个小时。她很幸运，放了胆道，十二指肠支架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呕吐症状，还可以吃流质食物。髂神经丛阻滞加液体止痛药可以控制她的疼痛，让她可以在侄女Susie的帮助下整理她的法律文件，相片。鸦片类止痛药让她便秘，给她带去了液体泻药和几瓶燕窝果冻（我生病时好朋友给我买过，挺好的。）。Susie给她做蛋花汤，她也可以喝下去。交谈中，她不止一次说她这一生很知足 （I had good life）。她选择不结婚，不要孩子，这样她可以周游世界。在海军的20几年里，她跑了很多地方。虽是文职军官，也在军舰，飞机上跑过，参加过越战，在日本，菲律宾，越南呆过几年。她开玩笑说，她有5个哥哥姐姐，他们每个人都有孩子，有个姐姐生了7个孩子，她给他们平衡一下。她还在犹豫是否化疗，因为医生也不能确定化疗是否可以延长她的生命。她只要在有限日子里不痛苦。她还是没有和她的Long Term Care Insurance联系。再一次催她赶紧联系，交了几十年的保费，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呀。交谈中Susie要我俩摘下口罩，给我俩合了个影。
Palomar 医院今天的数据，从2月7日到8月7日，6个月，检测了12543个病人，887例新冠阳性，阳性率7%。887例阳性患者中，311人需要住院治疗，占确诊病人的35%。311位住院病人中，37例死亡，死亡率11.8%。
8/8/2020 周六
此间的全美华人文化教育基金会慈善组织 ACCEF （American Chinese Culture and Education Foundation ）下面有个青少年爱心俱乐部 (Youth Care Club)，简称YCC。ACCEF从2004年成立以来，为赞助人架起桥梁，资助了几千个中国贫困地区的孩子，让他们得以完成高中甚至大学的学业，资助希望工程，汶川地震。在这次新冠疫情中，圣地亚哥的华人们纷纷解囊，通过ACCEF把医疗物资送到湖北，再送往纽约，新奥尔良和圣地亚哥当地的医院，老人康复中心。
YCC的孩子们换了一届又一届，每一届孩子们都自己组织活动 – 在圣地亚哥社区做义工。在Salvation Army 感恩节，圣诞节晚宴上，在海边清理垃圾，中国馆的中秋，圣诞节和中文学校的春节义卖会上都有他们的身影。把中文学校春节义卖会赚到的钱，用来资助中国农村的孩子上学。每年组织才艺表演，大学讲座，课本义卖，活动的收入也捐给需要的中国孩子。每年夏天，他们在家长的带领下去中国江西，广西农村支教。 这次新冠疫情中，他们做防护面罩，在社会上集资，给医护人员送餐，给需要帮助的小学生们在网上做家教…… 每年五月底，YCC 都有年会，选出下一届的负责人，商量下一年的义工活动，孩子们还自带自己做的饭菜和大家分享。今年的年会因为新冠推迟了，2周前在Zoom 上举行的。今天是大学讲座，也是在Zoom上，有近80位学生和家长参加。这次活动是女儿和她的好朋友Suzanne组织的。女儿除了在舞台上，一向很shy，不喜欢抛头露面，总是把领奖的机会让给别人。这次要硬着头皮去邀请演讲嘉宾，有几个是比她大好几岁，已经上大学的孩子，要准备提问的问题，画海报，要控制会议的进程。两个孩子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准备。我在线上全程听了历时2个小时的讲座，非常成功，整个会议很流畅，演讲嘉宾们把自己的心得体会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学弟学妹们。会议结束后女儿和Suzanne在Skype上兴奋得“大叫”。在这里忍不住给ACCEF 和YCC 做个广告。ACCEF 是我们把爱送给中国大陆需要帮助的孩子们的干净渠道。YCC是孩子们给社会献爱心，锻炼自己组织能力的一个好地方。详情请看ACCEF的网站：http://www.accef.net 和YCC 在Facebook里的站点。
8/8/2020 星期六晚于美国圣地亚哥
谭医生：名泽慧，内科主治医生，医龄17年，先后在 Pomerado Hosptital，Sharp Rees Stealy医院工作。
（美国华文网 圣地亚哥华文网编发 图片谭医生提供USChinesePress.com SanDiegoChinesePres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