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火山: 竟然坐在没有舱门的直升机上- 作者 江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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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的一座山?几乎时时喷发的红色岩浆,被蓝色大海裹挟,弥漫着水深火热的沉寂与神秘。

在过去的百年间,基拉韦厄(Kilauea)活火山无时无刻不在喷发,奔涌向海的熔岩,为由火山堆积起来的夏威夷大岛不断增添新的土地,呈现出远胜于普通山峦的力与美。

“蓝湛湛的天空,绿茸茸的景色,树木一年四季不会凋零,天空总是阳光灿烂,碧空万里……”是时任加利福尼亚《联合报》特约记者马克·吐温的描述。

早在夏威夷拼入美国版图之前,他就乘坐“艾杰克斯号”轮船漂洋过海,从旧金山出发航行12天来到夏威夷。

那时的夏威夷还是太平洋上一个独立君主国。历代的国王都愿意与中国清朝、美国、英国进行贸易来往。许多中国人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谋生。当中不乏成功发迹的巨商陈芳,后来是夏威夷王国的驸马。

孙中山先生的兄长孙眉,在夏威夷租荒地开办农牧场,富甲一方,是孙中山进行反清革命的“财政部长”。被称为夏威夷甘蔗大王的邓荫南,也在孙中山密谋的几次冒险活动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夏威夷大岛烈焰翻腾的“狂野”奇景,曾经深深吸引了喜爱探险的马克·吐温。他骑马走遍大岛,从烫脚的火山底面,步行到达熔岩火海的附近,在这“形象力运作的空间”,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马克· 吐温看到的火山仍然在喷发。不过,即使选择视角最好的贾格尔博物馆 (Jaggar Museum) 火山口观景台,在白天里人们也只能看到远处一团巨大的浓烟。

有人说,乘搭直升机才能亲近蠢蠢欲动的火山口。安排我们来夏威夷过圣诞节的儿子,即刻打电话去预订直升机的行程。孩子的行动比什么语言都要暖心。我一直认为,男孩对父母的爱与孝敬,往往体现在更有执行力。

办理登机手续的时候,每个人都要测量身高体重,由工作人员平衡指定座位,不可以自行选择。旷阔的停机坪上,一架银灰色的直升机静静地停在那里。

机上只有5个座位,我被分配坐在前排座位的中间。左边是机长,右边是我的先生,儿子坐在后排。

当“准备起飞”的声音,从机长发给每个人的耳机里传来时,我才留意到直升机没有舱门。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拉紧胸前左右交叉的两条安全带,把相机挂上脖子,鞋带也多系两下。

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一样,

清晰度很高。

云彩在周边移动,

每一朵都携带着阳光的亮色。

无遮无挡的风景,

有美国大片的既视感。

隐秘在断崖绝壁的瀑布,

气势磅礴地穿过山谷,

星星点点的村庄,

缀在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中。

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

前面的仪表盘,

不断显示持续上升的飞行高度。

凤力越来越强劲,

即使夹在中间坐的我,

陡增被刮走的恐惧。

一阵热气扑面而来,

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道。

袅袅烟雾吹过的刹那,

我瞬间被击中了!

脚下这座世界最大的活火山,

被鬼斧神工切割得面目狰狞,

一望无际。

机身开始倾斜,滚滚浓烟中赫然露出黑洞洞的火山口,浑圆深大,像一口巨型大锅,大锅中又套着许多小锅。机长绕着火山口越飞越低,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粗凸起来的火山锥下方,红通通的岩浆在激烈地涌动、沸腾,仿佛是用尽气力去酝酿更猛烈的火山爆发。

我感到心跳加速,

好像就要掉出机舱,

直扑火山口一样!

鲜红的熔浆,

恍如从地面裂缝喷射出来,

直冲上天,

雨点似的倾泻到四面八方,

汇成一条条流动的火龙,

大规模地溅过

一间间房屋、

一棵棵树木、

一片片草地,

浩浩荡荡地向大海奔去。

火烫的熔岩燃沸了冰凉的海水,

在海水与熔岩的交融中,

新的土地诞生了

大岛就是见证这种奇迹的地方。

一种神圣的感觉,

让人心生敬畏。

顺着熔岩摧枯拉朽推进与冲击留下的痕迹,直升机继续低空飞行。此时此刻的火山活动并不处于剧烈时期,看不到我想象中的熔岩在地面上恣意流淌的画面,却能看到熔岩经过的路径,给毁坏的大片树林和村庄涂上了一层墨色,留下灼烧的焦黑块。

飞机降落后,儿子驾车驶向黑沙滩,延续与直升机不同的视角。途中的风景除了岩浆石还是岩浆石,不同年份形成的火山熔岩,呈现出不尽相同的颜色状态。有的激荡,有的缓和,岁月全都刻在了上面。

车停在路边,我小心翼翼地踩上像绳索般卷曲纠结的土地,去感受那种熔岩外表早已冷却,而内核还在释放热量的真实。

月球表面一般的地貌,黑漆漆地让人透不过气来。突然,一抹绿色在风中摇曳,那么孤独,又那么抢眼。我迫不及待地走近去,是一棵青翠小草从石块严密的狭缝里钻了出来。在这世界上死亡气息最浓烈的地方,你能猜到生命还会出现吗?

小草从哪里来的也许可以想象,怎么活下来的却是个迷。那么渺小,又那么脆弱,不知需要怎样的一种力量?这种力,是世人看不见的生命力。只要生命存在,这种力就要显现,再多的石块也挡不住。

上车前,我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那瘦小却顽强的身影,它命中注定无法参天,可从未放弃。既然上天给了它一线阳光,一滴雨露,它势必拼尽全力。

在时间的长河里,无论每次熔岩的涌出改变了多少地形,总会有新的小草从石头缝里挣脱出来,奋力往上生长。

我相信,几百年几千年后,熔岩流经的地方又是植物茂盛,森林浓密。

配文摄影:欧扬、欧伟建
作者江扬: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香港《文汇报》首席记者。
编者按:人生故事,娓娓道来。读者分享心路旅程。【美国华文网】和【圣地亚哥华文网】将陆续刊登华人思乡爱乡、呕心奋斗的故事或旅途观感等美文,欢迎大家踊跃配图片投稿。更多专栏文章请点击此链接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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