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聆听他的音乐不只是一种赏心悦耳的享受, 那涓涓流水, 狂风暴雨, 熙熙攘攘的人声, 隐隐约约的风瑟,甚至地动山摇, 仰或是静谧夜空, 鸟啼春晓,其电脑合成的声音和效果令人产生无限的空间思维, 纵横交错地跨越, 无穷无尽地遐想……“它们与其它部分毫无干系,却好像是向往着某种意义和存在的目的。或许听者可能解读,但实际上它不隶属于任何意义,只是诡异的空气中飘来的一条鱼,明净水面上弯折的裂缝。在电子音乐中,采样仍常被认作是指向的,但它可以从任何素材中来。采样:声音、噪音、乐句或别的什么——从它原来的环境中被剥离了下来,整合到一个新的音乐环境中。有时它的原初模样还可辩识,但经常是面目全非的。因此某个采样,重复的节奏编程、太空人声或是音效带给听者的都是一种素材而非确定的指向,没有可靠的逻辑关系。” 这是现代人对现代电子音乐的一种理解。
向奕裴,1997年以成都高考状元入读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曾是清华大学交响乐队的木管首席,清华毕业后来美在UCSD获得电脑音乐硕士学位,采访他时他正在继续攻读博士学位,同时在Qualcomm做音频技术的研究和开发。朝气蓬勃, 稚气未脱, 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初见他时给我的这些印象很难跟他的个人背景立即联系起来,直到在采访从他的言谈中时时感到他对音乐和相关技术深思熟虑地理解, 对学术钻研的沉入和其洒脱随意的艺术质的综合体现…..
在谈到合成音乐或音乐声学和现代人类密切的关系时, 向奕裴是这样认为的:“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可能应该从两个不同的角度来看:音频技术和音乐艺术。不管我们是否在意,我们每天听到的东西里面,音频技术已经无所不在;与此同时,就像推动其他产业和学科一样,现代科技也大大地冲击和影响着精神财富的创造者—艺术家、作曲家们。”
“听觉,就象视觉一样是我们的重要感官之一,相关的研究于是也很重要。电脑音乐仍是一个定义很不清晰的领域。大致地说,它同时涉及到了音频科技的研究和对艺术创作(作曲)方面的支持。在科技方面,新的音频技术已经有了很多应用,比如说音频压缩(MP3, AAC 等等),音效后期处理,象电影,游戏的环绕声场,3D音效等等,建筑的声学设计,声音/音乐数据的特征提取,检索,还有很多试验性的探索,例如用声音而不是图表来表达一些数据,新的高解析度无损音频压缩,多声道声场的模拟、合成等等。 在音乐方面,现在的电子乐器制造、音乐创作等等也和音频技术有着非常紧密地结合。写音乐不再是写音符,然后让传统乐器去演奏。现代作曲家写作品的时候都有责任考虑到声音本身随时间的细微变化,每一个频段的细节,以及每一个声音所处的声场环境等等。也就是说以前的录音技术现在已经在写作品的早期就考虑到了。同时,电脑作为一种强大的数学工具,可以被用来设计成为很多不同的新电子乐器。它可以和传统的乐器结合,延伸它们的物理局限,也可以完全改变传统演奏的概念,独立地产生很多用物理方法不可实现的声音和演奏方式。关于用电脑合成新的声音,还有很多不同的研究方向,就不详细介绍了,总之它很大限度的扩大了产生声音的手段和声音的多样性。对作曲来说,电脑音乐是一个强大的支持,同时也是新的挑战。”
那电脑音乐或者称电子合成音乐是不是音乐呢? 向奕裴解释: “当然是音乐。所有我们可以听到的声音都可以是音乐 –- 只要听者可以从它们中获得不同的审美体验。这种体验肯定是非常主观的:声音的创造者在开始一个作品的时候,会有他的期望和动机,也会用自己的感受来指导他的创作。听音乐者由于自己的背景,心情,目的,审美的感受差别会很大,有的人产生 “喜欢”、有的人产生“厌恶”、 或者有的人没产生什么“感觉”;这听者的感受甚至于很有可能随着时间的变化、环境的变化而变化。音乐不止是乐器演奏出来的旋律,现代音乐里面融入了所有可能的声响,空间。或者是物理现实中不可能有的声音,只要能想象到的,也可以把它实现出来。这种大大扩展之后的创造空间是很有意思的。就像我开始放的这段音乐《来自我的父亲……》,大部分素材都来自于我爸爸的一段江南丝竹的笛子录音。这个10分钟的作品里面,原始的素材只在作品中央部分出现了不到1分钟,其他的都是从笛子采样衍生出来的或者是用基本波形合成的。在耳朵听来,他们的宏观或者微观的结构,织体,如果这样组合在一起可以表达我想表达的意思,声音具体是怎么产生的就不重要了。当然了,在别人的耳朵听来是什么感受,肯定又是不一样的,但至少他们已经在创作过程中被我的耳朵‘检查’过了。”
对于开发音频的前景或者困难, 向奕裴认为这个问题最好和视频相对来讲。“音频一直就是一个很主观,个体感觉差异相当大的课题。中国人讲‘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是说我们对看见的东西一般都有很一致的看法,但是听到的东西,个体间的感觉可以差别很大。对声音来讲,由于缺乏客观的尺度,词汇和评判标准,科学研究的结果在很多地方需要用主观的测试来说明。这对音频研究来说,自然是一个挑战和困难。从事音频研究的社区相对其他多媒体,例如视频、语音等,还是算比较小的。另一方面,我们的听觉只依靠很有限的传感器官(两只耳朵),但获取的信息可以强大地表达整个三维空间里面的活动。同时,听觉可以很大的影响人的感受,对周围环境特征的判断等等。这些没有被人完全了解的领域已充满了魅力,给很多专业人员提供了研究和发展的空间。”
向奕裴还特别提到了从对东西方文化来讲开发电脑音乐的共同点和不同点. 他说: “如果说纯科学研究,可能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大部分都是客观的事实和观察。在艺术创作上,不同地方的人,自然地会把自己的文化带进去。作为中国人,我对东方的现代音乐更有共鸣,而且个人觉得文化会让音乐更有生命力和吸引力。在从事这方面研究和创作的人里面,不同国家的社会差别也很大。从我非常粗浅的认识看来,在美国,大家由于研究内容不一样,领域划分非常清晰-从事现代音乐,电影音乐,流行音乐,商业音乐的人基本上不允许有双重身份。在中国和欧洲,这种界限显得相对没有那么明显。”
当谈到目前电脑音乐的流派和研究发展方向时,他说: “关于这个问题不大好回答,因为电脑音乐分类是很分散的,很多样化的,标准不同或无客观标准。同流派和各流派间都有着可以互相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侃侃而谈, 从容自信,采访那时刚满28岁的向奕裴之为什么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从一名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高材生到一名电脑音乐专家,我倍感兴趣。 "您能谈谈您的个人成长的经历和成功, 和怎么会对电子音乐产生兴趣的当初吗?” 他思索了一下说: “成功真的谈不上,觉得很幸运的是可以出国来学自己喜欢的专业。现在学业基本上完成,没走什么弯路,有一份自己比较喜欢的工作,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理想和今后在这个领域发展的计划。” 停顿片刻他又说: “其实真正的努力才刚刚开始。譬如说,结合自己的专业和经历写出一些更有中国文化根基的电脑音乐作品。”
“关于我个人成长的经历, 我从小是在音乐家庭中长大的,爸爸是中国竹笛演奏家。我从四岁开始学习钢琴,当时也没多想,是否搞专业也不知道,埋头好好学。过了几年之后,又开始学双簧管(oboe),然后参加一些交响乐队。后来我没有选择去音乐学院,而是上了清华电子系,不过音乐也作为很大的一个爱好一直保留下来。在大学的四年里,我经常去中央音乐学院学习双簧管演奏,同时也是清华大学交响乐队的木管首席,演奏和乐队的经验一直保持着我对音乐浓厚的兴趣。那时候,我也创作一些自己的作品和为流行音乐,游戏,电影音乐等配乐,对录音也产生了极大的热情。毕业之际,面临出国还是留下来读研究生的选择,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把我大学的专业和我最大的兴趣爱好结合起来的专业既出国学习电脑音乐。在UCSD音乐系,这里的主题主要是前卫音乐和相关的软件工具,算法的设计, 同时也有音频信号处理相关的研究。教授们让学生最大自由度的探索和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作曲方面,我师从 Roger Reynolds, 写了不少现代音乐作品,在这里和国内中央音乐学院的电子音乐节上演出。同时,和Roger 合作的一些试验性多媒体项目(现场多声道音乐,和动画,舞蹈的互动等等)也在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议会图书馆,洛杉矶迪斯尼音乐厅等等演出。在音频技术方面,我师从Miller Puckette,对实时音频信号处理和多声道声音的设计和控制器设计等都有很多的探索。2005年,我加入了Qualcomm的多媒体音频组,研究和开发低能耗的音频算法。现在在工作的同时,我正在准备下个月的博士论文的答辩。至于对继续进行电子音乐研究和今后的个人发展方向,"我考虑到现在学业即将完成,工作的内容也是自己很有兴趣的研究,但是真正的事业是什么还是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我希望能再系统的多写一些作品,把现代的音频技术和音乐创作更紧密的结合起来。同时,我对用声音来表达数据这个方向的研究还很有兴趣,希望可以继续相关的研究,并找到它在现实社会的应用。”
(美国华文网 圣地亚哥华文网编发)